【旭润】梦里不知身是客(上)
*将军凤x画师龙 有怪力乱神出没
*如珠穆朗玛峰般的私设。
凝滞而浓厚的寂静。
是夜,被笼罩在一层蒙蒙薄雾中,一潭搅不动的死水,一弯锋利的残月若隐若现地无力地割裂了幽暗。
微凉湿润的风,游走于这一方天地中所有生人的梦境,静默不语。
清润冰凉的空气自鼻尖向四肢百骸弥漫开来,这季节悠远绵长的桂花甜香如影随形,日里缠绕在发丝之间,夜里悄悄蔓延至床铺之上,思绪化作万千蜿蜒细蛇将他紧紧缠绕,真是令人窒息的潮湿夜晚。
旭凤推被坐起,又是一个不眠夜。
已是第七次回绝上门说媒的红娘。
也是第七次告诉母亲自己早已有了心上人。
转身时母亲的欲言又止,眼里的疑惑担忧急切交织的情绪倒是越发看的真切。
靠在廊下看着庭院中矗立着的凤凰树,自旭凤出生起它便在这,并且将会永永远远的存在于此。旭凤从前好奇过为何家里会只此一棵凤凰树外余下的全是桂花树,每当桂月时节满园的香气倒是熏的人心生烦躁;后来他听叔父说,这棵凤凰树的种子是祖上从一位画师那得来的,在这一种就是百年,却从未见它开出过花来。叔父这人最是不靠谱,但这凤凰树,旭凤自出生便从未见过它开花。此时这一方庭院和儿时记忆中的景象重叠的正好,数十载未曾改变过一分一毫。
成年后,旭凤就再没回过家,终年在塞外与莽莽黄沙为伴,那是一片广阔寂寥的天地,那里的月亮离这世间更远,那里的风干涩狂妄更不留情。在遇到他之前,每个昼夜都是想家的,旭凤心里是这么想的。
顺着长廊慢慢前行,脚下木头发出虚弱无力的叹息,想要将这伴着月色在廊下夜游这等极浪漫的爱好安置在旭凤将军的身上,大抵是虚幻的空想。
“旭凤,你来看看” 那人如凉月般清冷温润的声音仿佛从廊边星星点点的桂花中散发出来,一点点在旭凤心间晕染开,他总是喜欢拿着一堆差不多的红色让自己非得从中选一个更好的出来,而旭凤总是自嘲着“我一介武夫,哪里懂得你们这些文人墨客的爱好。”
绕过那些灌木花圃,旭凤走进了这人迹罕至的别院,那人喜静,旭凤一回来,将军府上必定终日热闹,唯有此处似乎已经是被所有人遗忘的一角。
孤寂与沉静紧紧缠绕着回荡在别院中,与薄雾搅在一起浓稠的化不开。
那人想必是睡熟了。
旭凤这辈子只经历过一次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与这个人的相遇。
一幅残破不堪的卷轴,泛黄起着毛边的纸页,由两根将断未断的绸带系着,是旭凤在将士们搜罗到的战利品中顺手拣出来的。本是一堆胡人风格的奇巧玩意和珠光宝气中出现一个这么格格不入的东西,旭凤是感到十分好奇的,结果那日待他把东西带回帐内想打开看看的时候,又被将士们拥着喝酒庆祝去了,一来二去的卷轴的事情就被抛在了脑后。
后来那日的事情他便记不得了,只记得次日清晨起来,他照着往常一样看向帐外漫漫黄沙世界,这铁马萧瑟的天地里多了一抹柔软的月白色身影。
“你是何人?”
“小生表字润玉,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旭凤。”
那人笑了。
而此时站在别院里唯一一间居室的门前,旭凤无端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笑容,他的嘴角平和而温柔地微微勾起,孤独糅合着数千年的岁月安静地深埋在浅笑吟吟的眼底,兴许是当时还残存着些许酒劲,他周身都被薄雾笼罩,在色调浓郁沉闷的帐房内,似乎微微的散发着光晕。一定是从那时起,旭凤就沉沦在了这一望无际的笑容中了。
旭凤还是伴着夜色和桂花香轻轻地潜入了居室。桌案上是一幅还未完成的丹青,平日里润玉喜爱摆弄的那些斑斓的小瓶子被整齐的排列在一旁,稍远处榻上安睡着一个人,这便是他了。旭凤这些年还从未看到过他睡着的样子,那些在塞外的日日夜夜,他似乎总是在自己的帐房内与墨砚丹青作伴,每每他带兵操练或是出征应战归来,总能透过那门帘的缝隙看到帐内那些鲜活跳动的温暖的烛光,淡淡的光晕如同一层金纱轻柔的洒在那人的月白色长衫上,也顺着千丝万缕的青烟悄悄然流进了自己的心里,自此,金戈铁马孤烟寒灯,再未入梦。旭凤是这么想的。但从那时起,润玉总是在他入睡前仍在伏案研墨,醒来时又逆着晨曦朝自己微笑。那个时候旭凤总是觉得他是那么飘渺,唯有嘴边的笑容看的真切。
“你醒啦”
是了,还有这个人如温润的玉石般的声音,日复一日地印在了自己心里。
这么想着,旭凤笑了笑。
而眼下,旭凤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安静的睡着,这世间一切的忧思烦虑想必是和这个人都沾不上半点干系的。初见时,旭凤就暗暗惊叹过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能生的如此俊美,碍于颜面,旭凤从未当面夸赞过,却是早已在心里细细描摹过千万次。旭凤觉得大约是自己自小习武,诗书不甚精通,竟想不到这世间能有词来形容润玉的样貌,只是他总是这样洁白虚幻而飘渺,旭凤忍不住伸出手去确定他是否真的存在。微凉的柔软的触感自指尖蔓延开,他怎么这样冰冷而苍白啊。就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旭凤看到润玉乌黑如墨的长发在床榻上泼洒流泻开,像极了那时候他看着润玉在宣纸上大笔一挥泼下的墨汁由浓变淡顺着纸的经脉轻轻地晕染开连成一片,直至再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那缕缕青丝也是这样悄悄地流向不知名的深渊,那属于润玉的形状也一点点流散开来,会不会也像那墨汁再也找不到原本的踪影。旭凤此生从未像有过此时的惊慌。
“润玉”
他呼唤出他的名字,伏身拥住他。
一寸寸的触感从怀间悠远的传来,他是确实存在的。
“旭凤,怎么了”
耳畔响起的还是那个千月如一夜地陪伴着自己的声音。
万千的思绪和窒息的不安沉沉地沉入浓稠的夜色,帐房内烛光的温热隔着岁月自心底喷涌而出卷席至全身。
“润玉,明日就随我去见母亲吧。”
“好,都听你的。”
他又笑了,弯弯的眼眸里蕴藏着星河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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